影評／蒼天之下，何以為家？《游牧人生》帶領觀影人找到心靈的歸宿

剛拿下金球獎戲劇類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兩項大獎的《游牧人生》（Nomadland），由中國籍女導演趙婷執導，她在本片中不僅擔當導演，還身兼編劇、製作和剪輯。本片改編自同名小說《游牧人生》，講述的是一位女性因為石膏工廠倒閉沒了工作，加上先生過世，駕著露營車，開始她的「游牧人生」。劇情大綱在此就不贅述，預告片如下：

 

 

觀影心得：
「細膩刻劃女性游牧者的情緒，重新闡述家的定義」

如果你看過《北國性騷擾》、《冰血暴》、《意外》，那麼你對女主角法蘭西絲·麥朵曼（Frances Louise McDormand）絕不陌生，她細膩的臉部情感流露，還有隨著劇情起伏而自然的肢體表達，無疑是本部片的最佳女主角人選。

在這部片中，麥朵曼飾演的角色是一個幾乎不太笑的人－芬恩，偶爾的笑也不是大笑，她壓抑的情緒中好像有著什麼未解的心事，隨著電影劇情的推進，慢慢抽絲剝繭。而在「游牧」的過程中，芬恩接觸到不同身世背景的人、不同性質的工作，他們的故事或多或少帶給芬恩不同的生命體悟。只是自己的心靈，仍需自己探知，沒有人能幫你解決你的人生問題，芬恩也得自己從游牧生活中找到她活著的意義。

 

▲女主角法蘭西絲·麥朵曼（左），導演趙婷（右）。

 

※提醒以下部分內容有雷，請斟酌觀看

 

家不過是一個名詞

「Home is where the heart is」取自貓王同名歌曲，電影開始沒多久就出現了這一句話，拋出這麼一個大哉問，到底什麼是家？芬恩的同事說「家不過是一個名詞」，然後秀出刺在手臂上的這句話。

在大賣場遇到從前家教的學生，她問芬恩是不是無家可歸，芬恩說她不是沒有家，只是沒有房子（I’m not homeless. I’m just houseless）。我們認知中的「家」，是不是一棟房子，或是公寓、大樓的某一層，有牆壁、有床、有浴室，這樣才能稱之為家？讓人想到《同學麥當絲》中納豆飾演的查戶口人員，他遵循上級的指示，要認明有牆壁、有床、有浴室的地方才能算數。如果標準是如上所述，那住在露營車裡的芬恩還有其他人，算不算無家可歸的人呢？芬恩提出質疑，庸庸碌碌一輩子，把畢生積蓄拿去貸款買房子，本來有錢卻變成負債，這樣真的合理嗎？換來一棟房子後，真的就擁有家嗎？

在電影中每個人都因為不同的原因而踏上游牧的旅程，有的人到死都過著這樣的生活，有的人中途停車，回到屋子裡過活。最後能稱之為家的，或許根本就不在於你的肉身處在何地，當你的心靈能獲得安定、舒服時，「家就是你心之所向的地方」，Home is where the heart is。

 

 

晨曦之下一切都顯得有希望

住在露營車上一定不會比住在屋子裡來的舒適，你可能碰到輪胎爆胎，引擎莫名熄火，還要找地方洗澡、洗衣服，還有處理自己的排泄物，種種不便讓游牧者看起來好像有點「辛苦」、「可憐」。這當然是旁人一廂情願的想法，如同芬恩的妹妹還有那個家教學生眼中的她，過得很辛苦，居無定所。

但撇除生活上的不便，人生中最應該要學習的是如何走過傷痛，從絕望中爬起，並與自己和平共處，這才是最難的吧？導演刻意安排多個場面都在清晨這個陽光剛露臉，天地萬物剛要甦醒的時刻發生，送別也好，迎來新的朋友也好，與智者展開心靈對話也好，甚至單純的空景，在這部片中你可以看到許多清晨的景色。

說到底，清晨不外乎就是那樣，但晨曦給人向上、往前、正向的力量，當人生已經那麼悲慘，身心靈都受傷的時候，太陽照常升起，陽光同樣無私的照耀在每個人臉上，或許又能擁有前進的動能，也能有足夠勇氣接住那個渾身是傷的自己。

 

 

好好再見，不說道別

在游牧之路上，每個人都是過客，不要說人，身邊的物品也都不會陪伴自己一輩子。芬恩在旅程上結交過幾位好友，但大家的未來都有不同的方向、要事要完成，有的人盡情享受人生最後時光；有的人則想建造一棟永續的屋子，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還有人忙著含飴弄孫，終於在流浪許久後找回家的意義。

芬恩自己則是要找尋存在、生活的目標，在工廠倒閉、老公過世後，連原本實質的家都已不復存在，她輕裝上路，心思卻格外沉重，僅帶上對自己有意義的物品，重新一個人的生活。對她來說很不簡單，當人生出現兩大鉅變，人很難維持理智，所以得練習與已經不在的人好好道別，但劇中的心靈導師對她說，我們要跟往生者說再見而不是永別，他堅信，人跟人總有一天都會再碰面，誠如他最後說的一句話：「我們路上見」（See you down the road）。生死只是一個意象，活著與死去的，都要好好放在心上。

在片中，芬恩跟無數人說了再見，有些人離開後音訊全無，有些人則還會傳影片給她，分享近日的生活，還有些人，看似會永遠留在她身邊，最後芬恩卻果斷離別。她為何無法定下來？明明有個相當處得來的人可以陪伴她，為什麼她仍舊選擇過上游牧的人生？我在走出電影院後這麼想，我沒有答案，但或許，她還沒能跟心中那個人、過往好好說聲再見，當你心裡還住著別人，你心裡已經有一個家，你要如何把自己放到另外一個家？要如何讓另一個人走進心裡？我想這對芬恩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她還在練習說再見，在學會以前，她會繼續一個人游牧人生。

 

 

值得一提的是，導演趙婷特別找來真實的「游牧民族」飾演片中的幾個角色，在此我們就不透露是哪些角色了，不妨進戲院好好觀察一下，片尾也有露出演員名單，你就可以看到哪些人是真實的游牧民族。

《游牧人生》講述人活著的價值以及家的定義，還有到底一生庸碌追逐的是什麼？會不會到頭來連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來不及做就與世長辭？而在戶外生活，又能給自己帶來什麼？人的歸屬感應該從何取得？總總問題，看完這部電影，你或許也會有答案。《游牧人生》3/19 上映。

 

圖片／探照燈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