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第一次爬山,我們還穿著平底鞋,一瓶舒跑喝完了,乾得快冒煙。」阿緯笑著回憶那年夏天,他和妻子小庭隨興地帶著孩子攀上了鳶山。然而,正是這樣看似偶然的一次攀登,掀起了他們日後登山挑戰百岳的序幕。對於這對從沒登山經驗的夫妻來說,從當年一瓶舒跑、一雙平底鞋的隨興,到如今一步步攀越台灣的百岳巔峰,他們一路跌跌撞撞,攜手踏過懸崖峭壁,更攜子同行,在山巒間看見孩子的成長與韌性。
主動替生活帶來變化
四年前的夏天,阿緯和小庭做了一個從未想過的決定。那是個偶然的契機,阿緯在 Facebook 上看見鳶山 (彩壁) 的風景照,山上的好風景讓他心生嚮往。他看了照片後,隨口問了女兒是否想去看看。當時才 4 歲的小音毫不猶豫地回答「想!」於是,一家人穿著一般的平底鞋,只帶了一瓶舒跑,在毫無登山經驗的背景下,傻傻地啟程了。「結果我們整整走了 6 小時,有夠累,舒跑早早就喝完,肚子也很餓,因為沒帶任何行動糧。下了山,我們半年多都不敢再去爬山,真的沒想到會那麼累。」阿緯笑著回憶著當時的狼狽,臉上帶著一股羞愧。
出乎意料的是,兩個孩子沒有太多抱怨。山路艱辛,沿途偶遇的山友看到年幼的小音和楷楷,紛紛掏出糖果、餅乾,鼓勵孩子繼續往上爬。「當時孩子似乎覺得這是一場冒險,也許年紀小還不懂得畏懼和疲倦,只知道跟著我們一步步走。」小庭補充道。
這次的登山經歷讓阿緯深受啟發,原本只是一趟簡單的親子出遊,卻在心裡種下了種子。他意識到,一家人其實可以在山中找到更多的樂趣與意義。生活一成不變,大多都是露營或踏青,既然小小的山頭也能帶來這麼多樂趣,為什麼不再挑戰更多呢?於是,阿緯設定了一個目標:完成小百岳。他想著,爬山除了可以一家人一起享受山野時光,同時還能鍛鍊身體,幫助小朋友健康成長。
立下挑戰,面對挑戰
當小百岳進度來到第 95 座時,阿緯帶著家人來到立霧山,偶遇幾位登山經驗豐富的長輩。他們看到兩人帶著一對年紀尚小的兒女來爬立霧山,驚訝地說:「立霧山算很難欸,有些百岳還比較簡單呢!」這句話點燃了阿緯心中的渴望,他決定立下更大的目標:挑戰完百。
然而,首度挑戰玉山前峰時,小庭就出現高山症的症狀,頭痛、噁心、甚至心窩疼痛,幾乎無法前行。但山中的壯麗風景讓她著迷,同時想要珍惜與家人一起爬山的機會,她希望能與老公小孩攜手挑戰百岳。她持續以中級山作為練體力的場地,並再嘗試上升到 3000 公尺以上的海拔。所幸在體力逐漸變好,並到高海拔多適應,她的高山症反應已經不會像之前那麼頻繁與嚴重。
在高山路途上,挑戰和困難總是不斷襲來。小孩們經常在路上哀哀叫,有時候又因裝備太多而喊累。阿緯分享說:「最困難的是他們四肢較短、負重能力不如成年人,所以我們要幫他們分擔裝備,同時經過不平穩的路段時,得要小心牽著或是指導他們通過。」他和小庭要一邊負重,一邊協助孩子度過每一個險峻地形,對任何一個家長來說,都是無比挑戰。阿緯苦笑:「沒辦法,孩子還小。但既然都決定要全家人一起爬山了,就要全家人同心協力度過每一次挑戰。」
而每座百岳的登頂,也都刻劃著一家人的共同記憶。孩子在過程中從無懼畏懼到學會克服困難,他們還會在山屋裡跟其他山友聊天,甚至在山屋開起「按摩店」,幫每一位登山客按摩,逗得大家開懷大笑。小庭笑著說:「這兩個孩子,一到山屋不是休息,而是到處找山友聊天、玩撲克牌,好像都不會累一樣。」
改變
隨著爬的山多了,兩個孩子也漸漸習慣了爬山的節奏。夫妻倆總是對孩子無窮的精力與體力感到佩服,當他們走不動的時候,兩個孩子蹦蹦跳跳、有說有笑地像是在平地走路一般,晃悠悠地往上爬。不過孩子終究是孩子,總是會有情緒上來的時候,有時候孩子會在路上吵著問:「還有多久才到?」夫妻倆就會以零食糖果為誘因,鼓勵小孩達到目標,才有獎勵。「尤其是小音,只要給她一個目標加上獎勵,山再難她都願意挑戰。」小庭笑著說道。這不僅僅是對孩子耐力的鍛鍊,也是一種無聲的教育,教導他們什麼叫做「堅持」。
「我們不是把孩子丟在家裡,而是讓他們成為這趟旅程的一部分。」阿緯說,這是一家人的挑戰,是彼此扶持的旅程。小音與楷楷甚至還學會了對有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像是他們有次爬山碰見一位年長的登山者疑似高山症,兩人主動伸手幫忙,讓對方十分感動。而父母看在眼裡,更是驕傲無比。
爬山也讓小孩的個性有了正面的改變,像是小音原本性格急躁,稍不順心便容易鬧脾氣,甚至在炎熱的火炎山,因為太熱而賴在地上不走。然而,經過幾次山中的磨練,她逐漸學會了堅持、努力不懈。「我看著她從一次次的小脾氣到後來變得堅韌,這種改變讓我覺得非常欣慰。」小庭說。
南湖大山的驚險之行
說到難以忘記的登山回憶,兩人分享了兩個故事。其中一次前往南湖大山的旅程成為一家人難忘的記憶。去程一切順利,但從第三天開始氣候急劇變化,霧雨籠罩,還夾帶著猛烈的狂風。回程五岩峰的風勢強勁得幾乎要把人吹倒,孩子們的身體在風中晃動,夫妻倆的心揪得很緊,深怕一不小心就會出意外。「我得牢牢抓著他們的手,才能讓自己放心。」小庭回憶起那個風中步步為營的情景,心裡至今還餘悸猶存。
兩個孩子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中沒有絲毫抱怨,反而以堅定的步伐跟隨在父母身後。「他們知道山路的艱難,卻從不喊苦,每次過險路時,我們也會在旁默默守護,生怕有一絲失誤。」阿緯回憶起來時,眼中滿是驕傲與欣慰。
另一次印象深刻的經驗,是在高雄的小百岳西阿里關山,阿緯行前預想,應該不用花太多時間就能下山。豈料,他們在山裡迷了路,某個五岔路看著離線地圖,卻還是怎麼走怎麼錯。眼看天色漸黑,阿緯心中升起一絲不安。「雖然我跟小庭都滿擔心的,但我們的焦慮與擔憂都不能表現出來,畢竟孩子得依賴我們,若我們表現出害怕的樣子,那孩子只會更不安。」
幸好,最後找到正確下山的路,正當他們急急忙忙往山腳走去的時候,身旁不知從哪冒出螢光點點。緊接著,一大片的螢光映入眼簾,讓一家人都看傻了眼。不要說孩子,兩個大人也從沒看過那麼多螢火蟲。小孩開心得蹦蹦跳跳,心情好到大聲唱著歌。這一幕,成為阿緯與小庭心中最美的風景。
我們是喜歡爬山的一家人
平日生活中各自忙碌,山中卻不分彼此,彼此互助,一家人在共同旅程中相互理解,一起成長。
對阿緯和小庭來說,登百岳不是單純的目標,而是一種生活的理念,更是一家人的旅程。百岳之路對他們而言已不再是體能的挑戰,而是相互扶持與陪伴的象徵。他們以此教會孩子堅持、不輕言放棄,更期盼孩子在未來的人生中,遇到困難時都能夠勇敢面對。
「登山讓我們彼此更加親近,每一次踏出步伐,都是一次情感的連結。」小庭的話語中帶著溫柔與感慨,這條路上的記憶將是他們一生的寶藏,也成為孩子們成長的養分。未來的路上,也許孩子會走得很遠很遠,但山中的回憶永遠在心。
照片提供:阿緯與小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