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生活多麼艱辛,只要往光的方向走去,自然就會找到路。」族裡的長輩,總是這麼說的,舞思愛坐在露營車前,一邊泡咖啡一邊回憶部落長輩的提點。
這句話不僅是部落長輩給予後輩的指引,同時也成為舞思愛創作低潮時的依託。她還記得,在寫不出旋律,想不到歌詞的時候,她開著露營車,來到七星潭旁。她隨意擺了張露營椅,坐著看海,遠方是冉冉升起的太陽。那天天氣陰陰的,光線遇到厚厚的雲層,只能勉強透出微弱的光芒。舞思愛當下的心情,好似也籠罩著一片烏雲。她愣愣地望著遠方,暫時把創作遇到的瓶頸拋到一旁,只看當下,只看眼前。
就在這時,一道耶穌光突破雲層破口,那柔和的光芒映照在海面上,也點亮了她的雙眼。「如果我沒有開始露營,沒有開著露營車到處跑,我也沒有機會看到這樣的美景,更不會有機會創作出《光》這首歌。」喝了一口自己手沖的咖啡,她輕輕地說道。
一起喜樂的唱歌吧
一起來讚美吧!記得朝向陽光走去
我們不要害怕
《光》–舞思愛
家的味道
舞思愛生於花蓮,小時候曾在七星潭生活一段時間,光復鄉的馬太鞍部落與玉里鎮的下德武部落都是她充滿童年回憶的地方,直到求學階段才與家人搬到基隆八尺門的奇浩部落。駕著露營車回到花蓮,從城市到鄉村,沒了吵雜的車陣,也沒有令人窒息的廢氣。搖下車窗,就能聞到屬於花蓮的味道。這樣的味道,讓她想起了小時候的天真與單純:「小時候在部落沒什麼可以玩的,光復有一個糖廠,也有火車站。我們騎著腳踏車到處跑,在路上撿葉子當作車票,想像拿著車票去搭火車,還會模仿站務員剪票的樣子。」
小時候,因爸媽都在北部工作,讓她很想嚮到都市與爸媽一起生活。而且小時候的舞思愛,還有明星夢呢!
她不好意思地說:「從小我就經常被長輩說有唱歌天分,也很愛唱歌。只要從長輩那學了新的古調,我就會要長輩們坐成一排,教他們唱。但明明是他們教我的,哈哈哈哈。」
與其他同齡的孩子不太一樣,在都市讀書的舞思愛,唱的是族語歌,也樂於分享文化,參加族語相關的比賽。她甚至為了發揚原民文化,避免文化消失、族語流逝,在國中時自主成立舞團,號召原民小朋友們一起加入。「可能因為我爸媽都算是族語文化工作推動者的關係吧!我對族語也有一份使命感。雖然才國中,但那時就會想,怎麼幫助文化傳承下去。同時也透過跳舞,讓在都市生活的原民小朋友們有一個正當的休閒活動,也培養傳承文化的使命感。」
直到參加超級星光大道比賽,乃至於出唱片,舞思愛仍鍾情於族語。儘管市場小,聽眾較少,但她相信,音樂可以帶著她的心意,來到每個人的心裡。
走吧,開露營車回部落
2021 年,舞思愛發行了個人第一張全母語專輯《那葡萄樹上的女孩》,延續這張專輯最後一首歌《旅程》的意涵,她於 2023 年底發行了《美感》專輯,以《說走就走》為出發點,開啟了全新的音樂之路。
「到第二張專輯,我在想,除了延續前一張專輯的最後一首歌,要展開新的旅程,同時我也希望透過第二張專輯,做些不一樣的事情。」
乘載著這樣的念頭,舞思愛決定「說走就走」,以她的方式,親近這片土地,了解自己的家鄉,做想做的音樂。她指著露營車:「我知道學習原民文化永遠都不夠,自己也還有很多不足,我想更深入探究以前長輩們的生活故事、部落的歷史,還有部落的更深層文化。所以我決定以露營車的方式,走訪花東,我的家鄉。」
舞思愛現居住於台北,為了找尋第二張專輯的創作靈感,同時連結音樂與部落,她必須經常性往返台北與花東。且由於許多地方必須有車才容易抵達,她才決定以露營車的方式啟程。「我平均一個月會去花東 3-4 次,我會回去我成長過的馬太鞍部落走走,也會去拜訪部落長輩,與他們聊聊天,學習並了解更多關於過去老人家的生活方式與智慧。由於原住民早期還沒有文字紀錄前,很多故事、歷史、歌曲都只能用口語傳承記憶。加上部落長輩對於傳承相當重視,希望能傳承給自己部落與真正想傳承文化的人。」
說到這,舞思愛想起了一段往事,「我在我大舅 6、70 歲左右時拜訪過他幾次,他總不願意教我古調,可能是覺得我離開部落太久,也想考驗我的決心。後來開著露營車回花蓮很多次,他總算明白我對文化傳承的心,把最珍貴的古調傳承給我。我也因此作了《出嫁的男人》這首歌。大舅年邁已高,也很開心我能學會唱這首歌。」
是行動工作室,也是移動城堡
開著露營車嘗試以車露的方式過夜,這對舞思愛來說是很新奇的嘗試。儘管她笑說第一次在烏漆馬黑的山上過夜,還是會害怕,但久而久之,她很享受車露的感覺,還有旅程帶給她的感動。「有一回開車去花蓮山上的露營區,開到半路就開始下超大的雨。雨很大就算了,往露營區的路還非常的陡,讓我一度想說要不要乾脆算了,直接再開回台北。但有個念頭要我不要放棄,於是我在露營區度過了狂風暴雨的一晚。直到隔天清晨,太陽從無雲的天空中出現,照亮整個花蓮市,每一棟建築物都好清楚。那畫面讓我很感動。」
人的一生無論走到哪裡,總要向光走去。
《光》– 舞思愛
舞思愛自嘲是個閒不下來的人,開露營車進行實地考察,除了找尋歷史,收集靈感,同時她還會在車上工作。「自從開始開露營車到處跑,我發現這是一個慢下來的方式,讓我可以有機會靜一靜,好好地思考想做的音樂。」
為了創造舒適的工作兼具生活空間,舞思愛在車內加裝了冷氣、洗手台、照明系統、獨立供電系統、儲水箱等等。她還發揮巧思,將床與工作空間結合,既是床也是椅子。「我通常會在車外創作、收音,接著到車上進行編曲。坦白說在戶外當然沒有像在家裡那麼方便,要什麼有什麼。但也因為這樣,更珍惜每一次出去的機會,更善用時間創作,專注力也變得更好。」
駛過海,駛過山,駛過家鄉
創作的過程,有順遂,也有卡關的時候。正如做任何事一樣,若堅持在泥淖裡掙扎,只會愈陷愈深。曾有一回,舞思愛不自覺地處在這樣的情況中。當時的她,腦袋裡既是空白,也是渾沌。在那當下,她無法將一段段的旋律拼湊起來,也沒辦法創造出滿意的成果。這時,她的先生提議,放下工作,開著露營車出去走走。
「跟老公兩人開著車,一路開到台東,找 Amis 旮亙樂團的少多宜老師聊天。他很會做竹子樂器,聊天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他用的竹子產於我成長的下德武部落,也就是秀姑巒溪的山上,頓時間讓我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少,還有好多的不足。」
後來,舞思愛將竹製樂器融入進她的音樂中,創作出《說走就走》這首歌。先前所碰到的創作困境,不知不覺間就這麼化解了。同時,她也意外得到機會將傳統樂器融入在歌曲裡,讓老人家的智慧,陪伴著她一起走。
是誰給予我力量?
長大後才知道
原來我的力量來自我的家鄉
當我背上行囊起身出發
靠著那家鄉的祝福便充滿力量
《家鄉》– 舞思愛
歌唱了超過 20 年,舞思愛透過車露的方式,找到了新的創作途徑。她更將這樣的概念,融入進甫結束的演唱會。「我的演唱會有一個橋段有營火,大家圍著營火,就好像露營一樣。」童年站在藍色小貨車上唱歌給族人聽,如今的她,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唱歌給更多人聽。她半開玩笑地說:「或許之後可以開露營車到台灣各地唱歌給大家聽?台灣還有好多地方沒去過,我希望盡可能地了解這片土地,並用我的歌聲紀錄每一個村里小鎮的故事。」
開著露營車,說走就走。如此生活與工作平衡的美感,完美呼應了她的作品,而她也將持續以獨到的美感,創作更多與這片土地緊繫的音樂。
平面攝影/Nick
動態攝影/小天
部分照片由舞思愛提供
舞思愛《美感》專輯已在博客來、風潮唱片官網、五大唱片等通路上架,有興趣的不妨手刀購入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