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在加德滿都
其實在決定攀登七千米級雪峰之前,內心是忐忑複雜的,一方面壓抑不住內心對更高海拔攀登的渴望,另一方面卻又對家人感到愧疚,總覺得華人社會對冒險一詞加諸過多負面的標籤,很容易被扣上自私的帽子,朋友圈大多數人對於我能取得這麼長的假期感到訝異,下一句通常就是被詢問老婆小孩怎麼辦? 彷彿我這趟就是去送命一樣令我莞爾,那陣子我時常在夜裡思考這趟旅程究竟是否為正確的決定? 反觀老婆一直很支持我的理想,她明白一位攀登者在面對雪峰時所需要的勇氣、耐力、決心以及對夢想的渴望。Edmund Hillary 曾說過: 『It is not a mountain , we conquer but ourselves /我們征服的不是高山,而是自我。』克服恐懼與對自己的懷疑,進而從自身上找到力量,達成下定決心追求的目標,這是人生應該要努力的積極面向,而啟發我的方式是攀登,選擇的舞台是雪峰,如此這般。
秋天,那是尼泊爾六、七千米等級山峰的攀登熱季,10/15 我與苦花搭乘班機在廣東白雲機場轉機後,於台灣時間凌晨 12 點餘抵達加德滿都的 Tribhuvan 國際機場,一進航廈後撲鼻而來淡淡的杜松線香,那應該是白天燃過的餘味,在我心中,那是專屬尼泊爾的味道,溫和的藏香味提醒我們又回到了這個單純和善的國度,一個到處是心靈寶藏的地方。
Ramesh 早已在機場外頭等著我們,他下午才剛帶完了一隊 EBC 健行,身上的厚重羽絨外套與加德滿都的氣溫不太協調,頂著一頭沒來的及整理的亂髮與招牌笑容快步迎來,我們相互擁抱在失序吵雜的機場外頭,苦花則是第 2 次來尼泊爾了,大家五年前攜手攀上 Mera Pea ( 6,554m )的印像就如昨日一樣清晰,三個大叔在加德滿都的夜色下重聚,幹話相互嘴兩句,緣分總是這樣有趣。
在小小的計程車上幾經轉折,抵達距離機場約 6 公里的 Thamel 區,歇腳的旅館竟然有電梯!這讓我們對尼泊爾這五年的改變嘖嘖稱奇(笑),但真正改善最多的是加德滿都的公共電力與水質,這讓生活在這裡的人們舒服許多,可惜凹凸的市區道路依然塵土飛揚,不過換個角度想,這不也正是加德滿都其中一個有趣的地方嗎?
在加德滿都經過兩晚的休息與整裝,10/17 清晨終於搭上了 VAN 前進山區,經過了七個小時的顛坡後,抵達了位於中部 Lamjung 區的 Besisahar。有趣的是原本覺得這裡已經算蠻深山了,甚至是普通車輛可以抵達的最後一站,但正當腰痠背痛外加眼神渙散的抵達 Besisahar 後,竟發現這裡是個熱鬧非凡的城鎮,我們正巧遇上當地國小的放學時間,從校門口湧出來的學童人潮如同這個小城所散發出來的生命力一樣旺盛,後來才知道這裡是 Annapurna 大環線健行的起點。
換搭吉普車後前進 Koto,接下來四個小時在非鋪裝路面上,司機大哥沒在選路線的直直衝,就連愛好 offroad 的我們都被震到傻眼,這台特別的 Mahindra 七人座吉普採用貨車底盤的前後板簧,載滿 9 個大男人與滿滿的裝備後,在這條爛路上無視落差的風馳電掣,車內音響大聲放著尼泊爾搖滾樂外加窗外塵土飛揚,擠個密不透風的車內頓時散發濃濃的男人味,亢奮的氣氛彷彿讓我們年輕了 20 歲,自己就像是個偷開老爸車子出來兜風的肖年郎。
Koto 是個小而美的山中小村,坐落於河谷地的邊緣,緊鄰著以急流泛舟著名的 Marshyangdi河,但由於地形的阻擋,這裡看不到西南方的 Annapurna ( 8,091m )峰群包含魚尾峰,天氣好的時候則有機會遠眺位於東邊的 Manaslu ( 8,156m )。許多 Annapurna 大環線的健行者會選擇多花一天的時間從 Besisahar 走過來,但說實在的在這段吉普車得以通行的路線上健行應該不是件舒服的事情,我們抵達時已是晚間9點多,這四小時的吉普車將我們直接從海拔 760 米的 Besisahar 拉到2,600米的Koto,下車後我急忙到後頭拉出我最愛的那件 Fjällräven 中層( Keb Fleece Hoodie ),這時 Koto 的氣溫只有 11 度,穿著羊毛混紡又有帽兜的保暖中層有種安心的感覺,進屋後雪巴Mingmar拿了一雙夾腳拖鞋給我,他長得有些神似李小龍,曾上過四次 Everest 包含中國那邊的北側,精瘦的他有著雪巴人少見的身長,雖然英文單字會的不多,但時常從動作舉止上展現貼心的一面,日後在雪峰上的大活耀就容日後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