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姆隆峰首登攻略之四:遺世聚落 Kyang 的早晨特別寒冷,由於四周包圍著五六千米的岩峰遮蔽了緩慢上升的太陽,因此天空維持了好久的淡青色而始終不見晨光,正當懷疑是否天氣不好時,金色的陽光才像是捉弄人般的灑落在臉上,平時在台灣登百岳我最不喜歡曬太陽,但或許是太冷了吧,在這裡我倒是非常渴望能好好曬一下。
簡單吃完早餐後就開始朝 Phu 出發,苦花今天跟我交換了背包,雖然我們都揹 Mystery ranch,但因為背長都屬 M range,所以調整過後交換揹也不成問題,另外為了減輕苦花前兩天的不適感,我將自己的 Helinox 的登山杖也交給他,而 Ramesh 這時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根木條交給我充當臨時登山杖,我跟他開玩笑的說我成了魔戒裡的甘道夫,他則回我說他是哈利波特裡的”鄧不利多”,因為這木條是他變出來的。
通往 Phu 村 ( 4,080 米)的路線基本是沿著 Phu Khola 峽谷一路向上,坡緩但漫長,千百萬年的河流沖蝕讓這段峽谷顯的特別峭立險峻,底下的 Phu 河則在其中幽幽的蜿蜒,這條河的源頭正是來自 Himlung 的冰河,雖然聽起來很清澈,但實際上河水的顏色像是富含石灰質般的淡濁,我好奇的隨口問了河裡是否有魚? 其他人則異口同聲的回我不可能,因為河水溫度太低無法形成生態鏈,想想我還真是問了個笨問題。
路徑漸漸的下降至河邊正打算小歇,此時後方一個驢隊趕了上來,領頭的是一位戴著紅圍巾騎著馬的青年,他受僱於一家尼泊爾的冒險公司,正要趕往 Himlung 的基地營協助一個美國隊伍撤營,此時後方的天空響起巨大的聲響,一台直升機穿過我們的頭頂往基地營的方向飛去,似乎不到一根菸的時間,這台直升機又從反方向飛了回去!?
Ramesh 淡淡的發表他的猜測,直升機可能是去基地營載運傷患,否則通常不會這麼急著回頭。我很好奇那基地營究竟還有多遠? 答案則是從這裡起算還得走上兩天,因此原訂今晚在 Phu 村過夜的計畫是完全不可能跳過滴。
苦花的速度雖然還提不上來,但明顯比前兩天穩健許多,也能一路上與 Ramesh & Mingmar 聊天打屁,我則緊咬在前面以挑夫為主的第一集團,漸漸路線轉進了一個腰繞線的分岔路,右側是看似較辛苦的緩上坡;左側這條則是挨著河邊繼續前行,很奇怪的挑夫們全都選擇上坡的路,但遠遠看這兩條高低落差極大的路線在盡頭似乎相連? 我站在岔路口掙扎了兩分鐘後終究還是乖乖的跟著挑夫們走上坡,畢竟若路選錯了屆時折返將更折騰,只是這短短的兩分鐘已不見挑夫們的人影,後頭苦花他們也未見蹤跡,當下四處曠野孤鴻只見眼前蒼茫,原本心急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但轉個念頭又覺得我這是在急什麼呢? 索性放慢腳步緩緩節奏,點上一根煙感受當下這份空寂。或許我們都已習慣忙碌於都會生活,好似隨時都要有個目標要去追尋,曾幾何時像現在這樣將腦袋放空竟有種奢侈的快意,我坐在岩石上拿出筆記本紀錄一些今日所見,想像著前方的 Phu 村究竟是否如書上講的那樣遺世神秘? 約莫 20 分鐘後我重新拾起我的甘道夫手杖繼續前行,直到一個陡到不可思議的土坡出現在眼裡。
眼前是至少 45 度的連續 Z 型上坡、路寬不過 3 米,目測這段面崖的衝天地形約須爬升 250 米,我當時心想:「這麼誇張的上切!過了這關應該就到 Phu 村了吧?」抬頭望見坡頂似乎有五色旗在崖邊擺盪,腎上腺素瞬間打滿,這就一口氣幹上去吧!
腳上這雙 Hanwag Alaska GTX 登山鞋的大底刻紋設計的不差,無論怎樣的步伐都能讓我穩健的咬住混著碎石與泥土的斜面上升,然而就在順利上登到第一個之字轉角時,上方竟傳來驢隊的銅鈴聲並快速接近中,此時的我正位於崖面,地形坡度的限制讓我無法在短時間橫移到另一頭的壁面,當下我就像隻受驚嚇的青蛙,轉身死命抱住崖邊的一塊岩石,此時大約 10 幾隻的驢隊開始在我身後陸續陡下,震耳欲聾的踏步聲捲起漫天的黃土沙,這路實在太窄了,其中幾隻驢子背上兩側的塑膠桶甚至在經過的瞬間與我的背部相摩擦,我想人在囧途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那把甘道夫手仗也早就被驢子們踢到山下,現在回想起這段經歷絕對是一生難忘的名場面,誰都沒想到自己的性命會掌握在一群驢子身上吧~
此地不宜久留,驚嚇過後的我二吸一吐的奮力向上衝去,崖頂是一個年代久遠的石門,門的後方則是一片高原,此時在這裡遇到了一位穿著藍色短衫的老美正要下去,我大口喘氣一邊問他 Phu 村還有多遠? 他告訴我還需走上半小時才會抵達。正當覺得喪氣時 Mingmar 從後來追了上來,我迫不及待的向他形容剛才的危險際遇,他似懂非懂的笑嘻嘻拿出一包尼國本土的香菸,我倆笑著坐在石門兩旁抽著 Surya,休息片刻後結伴繼續朝著 Phu 村進發。
初入 Phu 村會被那些蓋在山丘上的傳統建築所吸引,未加粉飾的石房星羅棋布的堆疊在山壁上,遠看時原以為是堆疊在一起的,走近後才發現它們其實亂中有序,緊湊的空間布局如梯田般的層層堆砌,漸寒的深秋使這的土地片片橙黃,這裡是隱身在尼泊爾北方喜馬拉雅山裡的遺世村落,自給自足的生活讓這裡的村民們降低與外界接觸的頻率,如此一來傳統文化與生活方式得以世世代代的保存下來。 而根據維基百科的記載,Phu 村在 2011 年的人口普查僅有 176 個居民與 36 個家庭,實際走入村里我忽然有個念頭,這一帶貧瘠的土地讓這裡感覺很像是一個暫時的聚落,彷彿最初的人們只是暫時移居這裡等待著心中的黎明,只是不知什麼原因的最終只能定居在這裡,村口一個不起眼的立牌上畫著簡單的地圖,上頭標示著路再往北直直去就可接上西藏,也許那個遠方才是這裡一切的源頭,就像隨處可見的白馬五色旗,旗上的經文隨著風在這裡飄盪,也飄盪在故鄉。
今晚的 lodge 是個兩層樓的建築,位處村莊中央,房內僅是質樸的兩張床,我打開遠征袋拿出厚磅的羽絨衣穿上,見手機依然有極微弱的 3G 訊號,我打算到外面四處晃晃,或許能找到能讓我與老婆通話的地方。
秋冬沒有農作,村里的青稞田也在過冬,牛隻悠閒的嚼著黃草,村民們有的坐在門口織著毛線,有的則在工作著,漫步在這安靜的村落中任由時間慢慢流淌,我走進一個微型的藏教佛塔,裏頭有個很大的轉經鐘,具歷史感的白度母壁畫有修復的痕跡,另一個角落則有達賴與另一位我不認識的高僧照片,一同掛在牆上。
下午三時,苦花與 Ramesh 也抵達了,我們在餐廳喝點熱茶,苦花笑著說 Phu 村的建築風格像極了印加的馬丘比丘,而我倆則是跑錯地方的草泥馬。當晚之前見過的那個比利時家族也入住同一間客棧,在餐廳裡大家聊著天消磨時光,他們此行主要是來遊覽 Nar-Phu 地區的風光,最後再接上 Annapurna 大環線的後段回到波卡拉。當晚他們的嚮導把餐廳的電燈關上給了大家一個驚喜,原來其中的那位比利時媽媽今天恰巧今日過55歲生日,當他見到她老公從廚房端出一顆充滿濃情在海拔四千米手作的生日蛋糕後,兩夫妻相互擁抱相視而笑,這個夜晚真是美好,想當然爾,壽星笑著笑著就哭了。
夜晚與苦花在房間內吃著零食對飲威士忌,雖然氣溫更低了,但至少我們已經離基地營不遠,我們將會在 4,000 米的Phu 村停留兩晚作高度適應,這意味著明天不需趕路,Ramesh 計畫帶我們前往對面山頭上的扎西拉康貢帕(Tashi Lhakhang Gompa)寺參拜,這是一間有個 500 年歷史的古老寺廟,位置高度大約 4,300 米,聽起來是個很吸引人的宗教聖地,至少對我來說,自從 2010 年來尼泊爾蜜月旅行接觸之後,印度教與藏傳佛教就一直是我很感興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