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營浪漫旅雖然五個小時前發誓要睡到飽,但年紀大了,怎麼五個小時後我又醒來了!? 結滿冰晶的窗戶透著淡淡的光,我懊惱的重新將睡袋拉鍊拉到下巴,在床板上彎曲著身體翻來翻去就是難以再度進入夢鄉,此時外頭響起兩聲 Nikon 特有的清脆快門聲響,我猜是 Ramesh 正在拍攝遠方,也罷,起身後穿上保暖衣物走出門房,今天是高度適應日,是一個整天可以很忙也可以完全沒事幹的時光,顧名思義是在這一天檢查自身的健康狀況,特別是心跳與血氧。
早餐過後大家拍了合照後,雪巴 Mingmar 將帶著挑夫們先行離開朝基地營前進,將我們這隊的所有公用裝備運往Himlung 的山腳下,他將在那裡建構我們的基地營與高地營。據說在基地營有一個澳大利亞隊伍打算在 10/25 嘗試對峰頂發起攻擊,Ramesh 在與他們的基地營經理確認氣象預測後,決定我們可在 11/2 之前對 summit 嘗試第一次的衝擊,假設失敗了我們仍然還有時間做第二次的嘗試,其實我們這趟選的時間有點晚了,通常每年 Himlung Himal 的最佳攀登期是 10 月初至 11 月中,因為 9 月底之前雨季剛結束雪況不穩定,而越接近 12 月則過於寒冷導致於凍傷機率大增。一般來說,隊伍抵達基地營之後會花上許多時間儲備能量,同時嘗試在海拔更高的 1、2、3 號營之間不停往返以適應環境並熟悉這座雪峰的各處地形,最後挑一個氣象預報最佳的決戰日發起衝頂,因此對於10月中之後才入境尼泊爾的我與苦花來說,能讓我們選天氣的日子已經不多,屆時若到了基地營發現高度適應不良,將會有可能陷入進退失據的兩難局面。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們都具備六千米的攀登經驗且默契十足,至少到目前為止每天幹話沒少過,每天忙著藏威士忌不讓 Ramesh 看到,血氧測量也都是高標的 90%。
八點過後太陽開始高掛,Ramesh 帶我們穿過村外的吊橋後,走向北側對面山上的扎西拉康貢帕(Tashi Lhakhang Gompa)寺,一路上我們興奮的就像要去戶外教學的孩子,踢著石頭;轉著圈欣賞著Phu村一帶周圍的迷人景致,在2015 年 lonely planet ”所出版的- Trekking In The Nepal Himalaya這本guidebook 裡曾使用了 extraordinary 與 medieval 這兩個字眼來描述對這個區域的具體印象,意味著時間的進程在這裡似乎是極其緩慢,從而無論在建築或生活方式都讓 Phu 乃至於 Nar 都定格在上個世紀的階段,對於我們來說或許有些難以置信的驚訝,但就是因為如此才使得這裡得以保留著藏族久遠的特色,雖然凋零但仍能感受當年非凡的宗教文化。
扎西拉康貢帕寺已有超過 300 年的歷史,這裡主要祭拜著藏傳佛教所尊崇第二佛陀- 帕德瑪桑巴瓦( Padmasambhava Guru )仁波切,又尊稱為蓮花生大士,為藏教密宗四大流派中的寧瑪派也就是俗稱紅教的宗師,我們抵達時恰巧有一位老婆婆在寺外,她熱心的打開大門讓我們進去參拜,大殿裡頭雖稱不上美輪美奐,但濃厚的藏教氛圍與寧靜的空間依然讓我們沐浴其中,雙手合十祝禱祈求登頂順利之時,此刻彷彿真能感受到來自蓮花大生士的彩霞。
參拜後離開大殿繼續在四周探索,走累了就找處空地拿出 Helinox 的便攜桌椅喝些點威士忌,自從兩年前帶了一張黑迷彩的 DAC 鋁管折疊椅在南湖圈谷曬太陽之後,我開始習慣登山時隨手把 Helinox 的椅子帶在身上,除了輕巧收納的特性讓人愛不釋手之外,更重要的是這種裝備能隨時隨地讓自己以最舒服的坐姿在野外感受時光,第一次接觸這套桌椅的 Ramesh 也覺得很棒,我們拍了些照片,討論著如何把 Helinox 引進尼泊爾,然後教育當地市場進而發筆橫財的玩笑話。
晚餐時刻苦花終於再也受不了尼國當地食物的風味,衝進廚房取下氂牛乾決定自己炒個台式高麗菜,沒一會兒功夫特盛上桌,配著白飯吃起來就像穿越回到台北的家,。今夜是最後一晚可以睡在床板上,明日我們將會前向未知的基地營,睡前聚在房裡喝乾最後一口的 HIMALAYAN RESERVE wisky,冷冽的空氣瀰漫著酒後的快意,我們大聲著聊著台北的一切,談到未來的計畫,雖然年過 40,但關於山,其實我們仍然各自都有殷切的夢想。
隔日早晨我刻意早點起床,走到一樓的廚房煮起鹹粥,平時在台北,我也喜歡待在家裡的廚房享受做菜時光,此時天空微微的亮,在此工作的尼國女孩熟練的靠一根火柴就將柴爐點發,這一瞬也點亮了原本昏暗的廚房,在山區的每個早晨,廚房總是大家特別愛窩進來的地方,原因無非是想在柴爐邊搓手取暖,配上濃濃的一杯酥油茶。
挑夫們在昨天完成任務後,於傍晚前衝回這裡後與我們道別後陸續趕路回家,Ramesh 特別留下其中體能最強的那位小伙留下來協助我們今日將最後兩顆遠征袋揹去基地營,我走到牆邊抱起來想甸甸重量,心頭一驚感覺這可能接近那位小伙的自體重了,實在不忍心,苦花提議讓我們也分攤一下重量,Ramesh 則告訴我們這個重量對頂尖挑夫來說沒問題,且他這趟可以領到1.5倍的酬勞,心想勇夫總出自重賞,那就讓他安靜地先出發吧。
來到這個山區已近一週,這下總算要前進基地營了,原本不安的心情早已轉化成期待與想像,我們從村的另一頭出發,誰知才拐了一個轉角,竟看到挑夫小伙坐在稍遠的矮牆上喘吁,Ramesh 要我們在這裡先等等,他獨自上前去了解狀況,約莫 5 分鐘後,小伙重新扛起兩顆遠征袋後快步奔離,至此之後我們就沒再於路上見過他,我好奇地問問 Ramesh 怎麼回事? 才知道小伙抱怨著重量問題,主張要索取雙倍薪酬才願意再出發,Ramesh 雖然無奈遭坐地起價,但在這個節骨眼也只有這個辦法,畢竟所有裝備能順利送達基地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多付出一些不影響大局的薪酬也是無妨,就像平時在商場,創造讓買賣雙方都能實惠的雙贏才是成功的交易一樣。
前進基地營的路途均為緩上坡,路徑上盡是石塊與泥土交疊偶有低矮灌木叢滑過鞋旁,縱然一直想加快腳步,但看似無盡頭的前方讓心理與眼底同顯蒼茫,途中遇上正在放牧的氂牛群,有老有少的牛群正三三兩兩的優游漫步,有些則結夥吃草好不熱鬧,長久以來,作為喜馬拉雅山區最大體型的物種,氂牛一直是藏民族生活上最重要的夥伴,母氂牛產奶可用來製造奶製品,公氂牛則擔當一切的苦力活,擁有一身長毛的他們與我們過去所認識的牛種外型截然不同,因此自從 2010 年 Annapurna 蜜月行初次見過後,我就愛上這些可靠又耿直的大傢伙,而遺憾的是,當今尼泊爾境內已無野生氂牛的蹤跡,雖然無關瀕危絕種,但若能劃定一個像黃石公園那樣給美國野牛自然棲息繁衍的保護區,讓這個物種的野性得以保存,或許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吧。
一路上聊著天持續朝基地營進發,Ramesh 提醒我們望向右方,那裏的高地上有一群正在岩壁上嘻笑跑跳的喜馬拉雅藍羊 ,又名岩羊,型態介於山羊與野生綿羊之間,以草類與灌木叢枝葉為食,屬於尼泊爾國家級保育動物,同時也是雪豹的主要食物,因此在喜馬拉雅山區若看到有藍羊,那代表雪豹或許正潛伏在附近,伺機而動準備在黑夜中突襲藍羊。無論是可愛的藍羊或是雪豹這樣的雪山之王,他們是荒野的標誌;曠野的象徵,而這片在人類看似孤寂的白雪大地,對這些野生動物來說才正是牠們專屬的天堂香巴拉。
五個小時過去,我們終於在跨越一個土丘之際,見到了佇立在正前方由三座雪峰相連而組成的雪牆,最右方的是山體龐大死亡率居高不下的 Gyaji Kang ( 7,038 米 ),中間擁有完美冰錐造型酷似K2的那座是 Nimjung Himal ( 7,140米 ),而最左邊的那座雪峰正是我們此行的目標 – 7126 米的 Himlung Himal。為了攀上這座山,我在健身房準備了好久,也曾於無數夜晚在各種文獻上看著照片研究她,如今能親眼所見內心自然是無比激動,尤其看似熱鬧的基地營就在不遠的前方,於是我們盡可能的加緊了步伐,不久後終於踏上了這處明明荒野,但卻人聲鼎沸熱鬧無比的地方。
或許你也會對電影裡所謂的 Everest 基地營有這樣的既定印象: 五顏六色各式帳篷、寬闊空間的基地帳,後勤人員忙進忙出搬運物資、最熱鬧的永遠是那個販售點心與音樂點播的帳篷 Bar。範圍再廣一點會看到左邊山坡有人在行前訓練、右方的瑪尼堆則有喇嘛在祝禱替冒險隊祈福………。其實在攀登運動已相當成熟的喜馬拉雅山域裡,每座熱門的大山基地營都是差不多這個樣,而究竟在這樣的地方是如何商業運作的呢? 這主要可拆成兩種不同類型的隊伍來講。
#本身具規模的冒險公司擁有一條龍的後勤支援,大多在遠征隊抵達基地營的前一週就會在基地營佔好營位並開始建立後勤補給線,其中包含基地營經理、廚師、基地帳侍者、氣象分析聯絡人、雪巴嚮導、乃至於暖爐服務、太陽能充電服務、浴廁帳清潔….等等一切需要都有人幫你解決,遠征隊員只需要專心適應高度與氣候,讓自己的身心靈維持在高檔並不斷的儲備能量直到起登即可。
#而像我們這種小團體則是預先在加德滿都預定好人數後,直接到現場找獨立販售基地營服務的冒險公司報到,有點像是靠行的概念,在攀登器材與技術方面我們有自己的嚮導與雪巴,除此之外的所有物資補給與服務就用租賃的方式與冒險公司計價,這種玩法其實很熱門,由於販售服務的冒險公司廣收各方人馬,因此在基地帳內你會遇到各式各樣來自不同國家的攀登者,有機會觀察大家不一樣的文化,同時這也會是練習英文會話的好機會,有些人剛從高地營甚至攻頂回來休息、有些比你早一週抵達的人明早就要出發攻頂,你絕對會有千百個問題對從上面下來的人充滿好奇,基地帳內滿是零食與各種熱飲,每天熱熱鬧鬧就像個微型的地球村,此刻的人們彷彿什麼都擁有了,只差一個攻頂。